问刀情（一）
1.
这里没有熟悉的人，也没有熟悉的路。
椒图蜷缩在贝壳里，任由自己漂浮在这一方小小的池塘之上。
这是她来到这个庭院的第三天。
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张R卡，区区一个小妖，但是这个庭院——那个被叫做晴明的人却对她很好，每天都会定时给她红达摩，会抽空来同她轻声细语地讲几句话。
只是——
经常性的，椒图经常会见到那个站在晴明背后的女人，她的腰间配着一把长刀，插在厚厚的刀鞘之中，神色冷冽，投射过来的视线像是看穿了一切，令她难受，只得低头躲避。
当然，偶尔的几次，椒图见到的是其他的式神，白狼或者是姑获鸟，她们结伴同行，会上前同她讲几句话，只有那个女人不会。
甚至，每次她的出现，都只是只身一人，从来不会有他人陪伴她左右。
今天，晴明又来了。
椒图钻出贝壳来，晴明满意地看着她头顶上的四星，掏出一套强化满级的御魂来给她带上，“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去见见外面吗？”
椒图点了点头，“晴明大人要带我出去吗？”
“嗯，带你去见一下八岐大蛇。”晴明顿了顿，起身后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身后的静待已久的人，“和妖刀姬一起。”
椒图抬头一看，竟然对上了那女人深沉的视线，似乎隐隐藏着不忍和无奈。
她一时没读懂这是何意义，转头去看晴明，后者已经远远地走在了前头。
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妖刀姬。
“你……”
“离我远一点。”
两人几乎同时开口，唯一的不同是，妖刀姬继续说了下去，声音淡漠无比，而椒图却住了嘴，呆愣在了原地。
——是她……做错了什么，让她讨厌了吗？
2.
晴明喜欢单刷。
开了魂七的副本，二周目遇上了鬼王酒吞童子，叠满酒气的他相当棘手，但好在有椒图的平分伤害，妖刀上前次次暴击终于来到了三周目。
八岐大蛇的晕眩来的实在太突然，椒图无法再用妖气连接所有式神，导致荒川的大招一下子让两个式神残血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妖刀姬听见了这沮丧的声音，长刀出鞘，刀刃处泛着森森的寒光，也许正因为是残血，所以一招一式格外凶狠，满身都是戾气。
“晴明大人……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？”椒图喃喃地问着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穿梭的身影。
“嗯，很强大是吧？”晴明笑了起来，扯痛了脸上的伤痕。
椒图没有再说话。
嗯，是很强大。
但是……但是……
她的样子根本就像是这世间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留念的东西一样，没有自己所珍藏的东西，因为不顾一切，即使是自己的性命也丝毫不在意的强大。
那样的强大……
却也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孤独。
妖刀姬劈下最后一刀，八岐大蛇嗷嗷直叫地倒地，她收起地上的御魂转身走向晴明，却在第一时刻就注意到了那个小丫头的视线。
很温柔，很寂寞。
也很致命。
她是一个不曾感受过温柔的人，这种东西对她而言，太容易让人溺毙，容易让她暴露出自己的那份“弱”。
所以，不要靠近我了。
我不想伤害你，来维持我自己的“强”。
3.
椒图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妖刀姬。
极其挺拔的身姿，身上有几道伤痕，入鞘的刀柄上沾着一些血迹。
她想……想亲手擦拭掉那些痕迹。
椒图没想明白妖刀姬为什么对她说离她远点。直到有一天白狼告诉她，她对所有人都说过类似的话。
“为什么呢？”椒图不明白，为什么已经那么孤独了，却还是要让所有人远离她呢？
白狼收起手中的弓，轻声说道：“每个人都害怕被人洞穿心中的‘弱’，他们既怕伤害到别人，也害怕伤害到自己。”
“你看到妖刀战斗的模样了吧？”白狼朝着椒图微微一笑，“她一旦战斗起来，就是这么一把利刃，刀刀致命。因为她怕别人伤害到她，所以她只能去伤害别人来表现出自己的‘强’。”
“但其实，这是她的‘弱’是吗？”椒图抬起头来，看着白狼，“她怕自己伤害到别人，所以让他人别靠近自己，是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椒图仍旧呆在池塘里，看着妖刀姬跟着晴明在庭院里进进出出。通过那一天和白狼的谈话，她看着妖刀姬的不再有所畏缩，直白的眼神让妖刀姬立马察觉到了不同。
依旧是平常的一天，妖刀姬跟着晴明出去打完御魂回来，椒图老远就听见了晴明的抱怨声，她撑开贝壳的一条缝，悄悄地注视着妖刀姬。
身上似乎又多了一些伤痕，刀鞘上也有血迹，她的长发似乎被削了一截，但这并不影响什么……她的眼神很冷冽，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……
……朝着自己走过来………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
她俯视着椒图，垂着眼睛，声音不冷不淡。
椒图掀开自己的贝壳，小小的扇子捏在手里，弯着眼睛看着她，“我在看你呀。”
妖刀姬一愣，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。她眯了眯眼睛，却发觉椒图的视线已经从她身上，移到了她的刀鞘上。
“我帮你擦一擦吧，有血迹。”椒图出声，指了指厚重的刀鞘。
妖刀姬凝视着她，目光中多了一份难以察觉地犹豫。
她想她原本可以拒绝椒图的。
但是——
“以后……都可以让我帮你擦去这些痕迹吗？”
妖刀姬看着椒图捧着刀鞘，小心翼翼地从指尖地下几滴水，将上面的血渍化去。
“……那麻烦你了。”
椒图笑了笑，将刀鞘奉还给了妖刀姬，递上了一个温柔的笑容。
妖刀姬接过后转身离开，一下平稳的步伐有几分仓促。
“妖刀……妖刀姬……不祥之刃吗……”
椒图低声说着，眉间都是温柔。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