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连刀】一往而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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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连刀和我的另一篇《似是故人来》以及我接下来要写的一篇短篇连刀一起,出个小薄本,算是了解我在阴阳师最后的BG执念。

《一往而深》和《似是故人来》会写番外,另一篇正在动笔现在还不清楚。

本子的字数大概会在4W上下浮动,不会做很贵的工艺,所以定价也不会贵,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个愿望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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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一目连x妖刀姬

*私设

 

【1】

斩杀最后一只山鬼时,已经过了逢魔之时。

妖刀姬将刀上的鲜血甩落在一旁,从脚下恶鬼的尸体中取出能够蕴养魂魄的灵力,将其注入一张蓝色的符咒里。

凝视着金色的灵力流入这张符咒里,妖刀姬的眼神有些迷茫。

她不知,这么做会不会惹他不高兴。

 

——只是就算他不高兴,妖刀姬现在也没办法听到。

 

妖刀姬站起身,一袭红衣将她的神色衬得格外冷漠。

还不够……还不能让他现世。

她这么想着,趁着夜色还未完全降临,离开了这片被屠戮的大地,她没有时间花费在和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的战斗上。

让他现世还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,将他残破不堪的魂魄蕴养完善,现世的机会只有一次,如果错过了,就不会再有办法救他了。

 

妖刀姬将符咒收好,独自迅速穿越过这片茂密的红枫林,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去黑夜山,那里曾经是八岐大蛇的所在地,即便剿除了八岐大蛇,属于恶鬼气息在短短几月内也无法散去,这就注定了会出现许多其他被气息侵染的鬼怪。

她需要这些鬼怪的力量。

只要能够救回他,无论是怎样的苦难她都无所畏惧。

已经快记不清,这般流浪了多久,从他护住自己的那一刻起,从她离开大江山的那一刻起,一切就注定会变得不同。

往昔在阴阳师大人的庭院中,和其他式神一同生活一同战斗的时光,会成为束缚她的锁链,唯一支撑着她走遍天涯的只有那一个愿望。

 

长夜漫漫,妖刀姬停了下来,如果原本马不停蹄地朝黑夜山赶去,那么凌晨破晓时分便能到那里。但她并不准备让自己太过疲惫,而无法及时应付半路杀出的妖魔鬼怪。

她随便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山洞,清理掉了里面的蛇虫,生了一个火堆,将怀中的符咒再度掏出来,小心翼翼地将双指齐并,贴在蓝色的符面上感受其中的力量。

属于他的魂魄缓缓散发着金色的光芒,勉强勾勒出一个虚无的外廓,小心地触碰着妖刀姬的手指,似乎在回应她。

虽然魂魄还不完整,但是好在蕴养的灵力充足,破碎的魂魄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修复着。

妖刀姬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,将符咒收在胸口,火光映在她的脸上,这一瞬间,同刚才那个杀遍四方的大妖怪完全不一样。

 

“一目连大人……”

请你快回来吧。

 

*

 

“坏丫头!”

一声响亮的大叫从林间传来,扎着包子头的女孩拼命奔跑着,露出的短短胳膊上有着不少淤青和伤痕。

“坏丫头你跑什么!”

小女孩置之不理,穿过茂密的森林,她看到了神社。

干净而整洁的神社空荡荡的,没有一个人,但却丝毫不显得冷寂和可怕,袅袅的青烟飘散在她的眼前,小女孩踌躇着不敢挪动脚步,生怕惊动了这一片宁静。

“找到她了!”

身后却传来了踩碎枯叶的声音,小女孩惶然地回头一看,咬了咬牙闯进了神社,她还没想好要藏在哪里,身上就被丢到了一块小石头。

“死丫头!你还能跑到哪里去!”

小女孩“呀”地叫了一声,转过头不甘示弱地瞪着眼前的一群小男孩。

“一目连大人的神社你也敢乱闯?你是不要命了!”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指责她,手里掂着的石头不由分说地朝着女孩砸了过去。

 

小女孩害怕地后退一步,绊了一跤直接坐在了地上,同时感觉到一阵轻风拂过自己的脸,原本应该落到身上的痛却始终没有,取而代之的对面的一声哭嚎声。

“好疼啊!”扔石头的那个男孩跌倒在地,捂着额头上一块小伤疤嗷嗷直叫,脚边是那块沾了血迹的石头。

小女孩有些意外,她轱辘爬起来,谨慎地走了几步,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:“不要再往前走了。”

她猛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,惊悚地环顾四周却没找到出声的人,而眼前哭喊着的男孩对这个声音毫无察觉,就像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一样。

“你再往前走就出了结界,我就护不住你了。”那个声音里带上了几丝笑意,似乎是将她刚才张望的动作尽收眼底。

小女孩迟疑地没有再有别的动作,转而是想要和这个人交流说话,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
 

站在神社顶上的一目连望着屋檐下的小女孩,唇边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,周身似乎有风涌动着,托住他整个人。

眼看着原本哭啼的男孩又站了起来满脸不服气,一目连脸色微微一沉,将手从袖口中抽出,一缕疾风扑向那几个男孩,缠住他们,将他们直接送下了山。

“此等大不敬。”

风声将这句话传到了山脚下的村子里,正在田里农耕的人们惊慌了起来,立马上了山,在鸟居外看到那几个小男孩。

小男孩们的父母脸色大变,慌忙上前和孩子一起对着神社方向跪下道歉。

一目连远远地瞧着他们,直到磕了三个头后,一目连才缓缓开口:

“无碍,回去吧。”

“谢谢风神大人!”

 

待他们走远了,一目连才看到屋檐下的小女孩已经坐在了神社门口的台阶处,光着的脚丫子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。

“……是风神大人帮我赶走他们的吗?”她抬起头来,疑惑地问道。

她不知道一目连在哪里,但现在周围都没有人,她对着空气说话也不怕别人说她奇怪,她只是相信一目连会听到她的声音。

“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?”一目连身形一晃,霎时就出现在了小女孩身后的门框旁,倚在门框上的他俯视着小女孩,看着她可爱的包子头,眼底一片柔软。
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小女孩没有意识到一目连已经在她的身后,只是沮丧地摇摇头,伸着小脚丫一晃一晃。

一目连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口无数,心底有些心疼,“睡一觉吧,休息一下。”

“……那、那我就睡一小会儿……”
小女孩比划着,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,脸上满是笑容。

一目连可以看出这个孩子的精神并不是很好,斜靠在柱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他朝着林间的万物都比了一个手势,丛林里、树梢上啼叫的鸟瞬间熄了声,动物踩在地上的动作也在一时之间放轻,生怕惊扰了谁。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。

一目连走到她的身边,将她抱起来。

“我会保护你的,刀。”

 

【2】

黎明破晓时分的第一声鸣啼就惊醒了妖刀姬。

她拨开堵在山洞口的石头和稻草,看到了东边山脉被日出的光芒染成了纯粹的金色,对她而言,太过刺目了。

胸口的符咒在这一刻却隐隐发烫,妖刀姬急忙拿出仔细看着,放出一缕灵识探入其中,脑海中隐约响起了他的声音。

“你……在哪里?”

妖刀姬皱紧眉,她能感受到那残缺的魂魄不安的意识,仿佛在寻找着什么,等待着什么,即便还在沉睡,也依旧忘不掉,依旧执着着。

“……我在这里。”她轻声说道,眼中满是被摧败的悲伤。

但妖刀姬的回应似乎安抚了那不安的魂魄,金色的光芒逐渐安稳了下来,而不是再不停地闪烁着,像是随时要熄灭一样。

不能再拖了。

妖刀姬下定决心,将符咒贴身放好,再抬起头时眼中敛去了一切脆弱的情绪,冷然的眉眼中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
 

“我一定会让你……”

让你平安地回来。

 

*

 

黑夜山的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发寒的黑色气息,走到黑夜山山脚便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凉意。

自从八岐大蛇被阴阳师合力剿灭后,剩下的鬼怪群龙无首,著名的大妖怪酒吞童子、茨木童子还有大天狗早就归顺在了阴阳师麾下,其余一些小有名气的妖怪也全部散去,不愿留在这黑夜山。

按照如此说法,黑夜山的气息应该一日比一日更加干净,然而事实上,黑夜山终年不散的黑雾里出现了一股更强的恶鬼气息,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而来,原本以为清除干净的黑夜山再次被黑色的气息所覆盖。

 

“父亲……你说这里真的能够找到妖怪留下的宝藏吗?”眼看这黑雾浓重地都快看不清前面的路了,跟在父亲身边的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。

“村里的李四和我说这边能寻到,八岐大蛇被剿后,留下不少能卖钱的东西。”王老六粗声粗气地嚷道,“这雾怎么越来越浓了,妈的路都看不清了!”

两个人结伴着摸索前进,身后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来,颤身问道:“……父亲,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?”

“什么什么声音?!”王老六转过头不耐烦地吼了一句,却觉脸上仿佛有什么轻柔的东西拂过。

他浑身一惊,急忙在脸上胡抓一把,摊在手掌心的居然是一缕黑色的头发。

王老六刚放下心来就看到自己儿子的身后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。

他试图发出声音来,而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,原本蜷曲在手掌的头发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脖子上,狠命勒住了他,他拼命用手去拽,那腕粗的头发纹丝不动。

王老六被头发提到了半空中,他瞪着腿想要求救,却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。

 

男子身后的模糊黑影越发接近了,但王老六的儿子像是无察觉了一样,就连自己的父亲被吊在了半空中都毫无反应。

那身影逐渐现了出来,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,她嘻嘻地笑着,柔弱无骨的手指猛地扎入了男子的肩膀里,身后的长发一直连着那勒住王老六的头发丝。

……妖怪!!

 

眼前一道冷光闪过,王老六从半空中突然就坠落在地,他大口呼吸着,死里逃生让他心有余悸,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,他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女人,她穿着艳色的衣裳,手里的一柄刀浑身漆黑。

“一直向东走就可以出黑夜山。”女子亮起刀,薄薄的黑雾吸附在上面。

“啊——”那女妖怪发出一声凄厉的声响。

王老六这才发现她这一提刀已经将他的儿子给顺在了手里,地上尽是一些黑色的断掉的头发。

仓皇间王老六扛起自己的儿子,按照她说的一直朝东疯狂跑去。

 

“是你啊,妖刀姬。”刚才叫得凄惨的女人冷声笑了起来,“现在居然做起了救人的勾当?你的不祥之刃可愿意?”

妖刀姬眯了眯眼,瞳孔中显出了骇人的杀意,“我倒是不知道,置行堀你何时来了这黑夜山?”

女人抚摸着自己被刀砍断的头发,地上那些残碎的破发竟然抖抖索索的,重新接上了她的发梢,刚才痛苦的神色也全然不见了。

“这山可是无主了,我自然就来了。”说话间竟是带了一丝轻蔑,“那么好的风水宝地,赫赫有名的大妖怪居然不准备东山再起,反而是归顺了那些愚蠢的人类。”

妖刀姬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,“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。”

置行堀娇媚一笑,周身的浓雾更加:“大江山出来的恶鬼不过如此。”黑色的浓雾将她的面容衬得更加白,嘴角的笑容也从娇媚变成了可怖,眼中的狠戾几乎可以化成实质:“你放走了我的食物——但如果用你自己来代替,也是极好的!”

 

“百年来置行堀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,”妖刀姬举起刀,不祥之刃同她产生共鸣,杀意弥散在她的周身,“如今加一个令人恶心的垢尝也一样。”

话音刚落,她的身后的浓雾中赫然出现了一只四肢贴地行走的妖怪,它有着和人一样的四肢和头颅,但头上的头发太长盖住了它的脸,只有一张长得极大的嘴巴,还有一条舌头吐露在外面。

 

“这可不一定。”置行堀嘻嘻地冷笑了起来,她茂密的长发猛地朝妖刀姬甩了过去,分成了好几缕从不同方向试图绑住妖刀姬。

妖刀姬却毫不在意,不祥之刃的刀身上突兀地出现了黑色火焰,将触碰到它的头发全部燃烧殆尽,而置行堀大惊失色,下一秒她就大声尖叫了起来,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被焚烧的不是她的头发,而是她的灵魂。

妖刀姬的眼中丝毫不见一分心软,她看着那黑色的火焰将置行堀的灵魂烧了大半,转身对着垢尝就是一刀劈下,刀锋处尽是冷冽无比的光芒。

 

只是周围的黑雾好像找到了什么源头一样,开始不断地涌入了不祥之刃内,妖刀姬一皱眉,想要截断它们,却怎么都停不下来。

随着黑雾不断地堆积,妖刀姬只觉得内心的杀意越发翻涌地厉害,她几乎都要控制不住,想将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杀掉。

 

“呜哇——”

似乎就在耳边,响起了小孩啼哭的声音。

 

“呜哇哇哇——”

这声音搅得妖刀姬内心更加烦躁,她踩着置行堀的尸体,朝着声源处走去。

 

“呜哇哇——呜哇哇——”

嘹亮的啼哭声仿佛有魔力一样,将妖刀姬吸引到它的身边。

 

内心的杀意越发浓重,妖刀姬却在此刻感受到了胸口一股温暖的力量,柔和的金光从符咒上散发出来,缠绕在刀身上的黑气突然全部都消失,原本澎湃在内心的杀意也逐渐平和了下来。

不祥之刃不断将黑气吐出,那些黑气一遇到金光就全部消失了。

 

妖刀姬的头脑也在此刻突然清明了起来。

她眨眨眼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,急忙将符咒拿出来,“一目连大人!”

怎料一目连的声音却是焦急无比:“小心鬼婴!”

 

【3】

 

鬼婴的啼哭声刹那便消失了。

它的声音只匆匆将妖刀姬一人拉入了回忆了,便被突如其来的金光给斩落了一半的躯体。

啼哭声扭曲了起来,变成了惨烈的叫声,夹杂着不满不甘的怒号声,将这黑夜山也闹得天昏地暗。

 

一目连现世了。

只是他与先前消失的模样不太一样。

漆黑的长发披落在肩头,周身的气质也都变得冷冽无比,往日那个温和的妖怪似乎完全消失了。

巨大的风阵困主那鬼婴膨胀的躯体,丑陋而难看的模样让一目连皱紧了双眉,抬手将风阵之间的距离缩小,狠狠地碾压着那鬼怪。

耳边是鬼婴沙哑难听的叫声,一目连不为所动,只是说道:“放她出来。”

已经伤残的鬼婴嗤嗤地笑着,好像在嘲讽一目连出现的太晚了。

 

鬼婴。

无辜死去的孩子灵魂形成的集合体,可以称之为是世间最为阴邪的鬼怪之一。正因为原本孩子的灵魂是最为纯洁的,因而无端死亡后的灵魂就是最为邪恶的。

一旦你进入了鬼婴所能看到的范围,它就会放声啼哭,将你吸引过去,然后把你吞噬掉。

但这个过程不会太过痛苦。

鬼婴会在吞噬你的那一刻前,让你陷入你记忆中最为美好的那段时将,幸福地死去。

一目连的声音就响在耳畔,但当妖刀姬意识到这是鬼婴的哭啼声时,她下一刻便沉入了回忆之中。

脸上有些暖洋洋的,似乎是阳光揉碎了倾洒在自己的脸上,妖刀姬睁开眼,看到一个青绿色的背影在眼前,肩上披着长长的头发,不时有风拂过他的发梢。

妖刀姬揉了揉眼睛,手腕处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温凉的感觉,那个绿色背影的人转过身来,正凑在自己的面前,捏住手腕,“眼睛里会进脏东西的。”

这个人的声音好温柔,好好听。

 

他抬起了妖刀姬的下颚,又拉近了一点距离,对着她的眼睛轻轻吹了几口气。

“饿了吗?”他收回手来,直立在她的面前,挺拔的背影遮住了一部分阳光,却也让妖刀姬看清了他的模样。

“你是风神大人吗?”

妖刀姬突然清醒,有些惊慌地叫了起来。

“是我。”一目连安抚着她,“这里很安全,你可以长期住在这里,不用担心有人伤害你。”

“母亲大人说,神社是给神明大人居住的,我们不可以进去的。”她咬着嘴唇,摇摇头,脸上虽然有所留恋,却还是拒绝了。

一目连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,他用食指抵着自己的下颚作出思考状:“确实是这样,但是现在神明大人寂寞了,所以想找你陪伴,这样可以了吗?”

妖刀姬苦着小脸思考了起来,不是自己主动住在这里,而是神明大人希望自己可以陪在他的身边,母亲大人说只要是神明大人的要求就都应该去努力满足,所以她答应住下来,应该是没有问题才对?

她不确定地抬头看了一眼一目连,后者朝她微微一笑,笑容里的包容显而易见。

妖刀姬见此,像个小大人一样认认真真地作揖,“……那就麻烦风神大人了。”

一目连注视着她稚嫩的脸庞,“我也有名字。”

她抬起头来,懵懂地看着他,“啊?”

“你要记住了,我叫一目连。”

一目连是在妖刀姬坠入回忆后,才强行现世的。原本以他的力量是不足以他现世并且去对付鬼婴,但是刚才在斩杀置行堀和垢尝时,有一些低级的力量趁机涌入了不祥之刃,后来被一目连用气息给逼了出来,这些力量被一目连化为己用,提前现世。

而在面对鬼婴时,他也不想手下留情。

“既然这样,留你也没有其他用处了。”他眉峰一冷,巨大的妖力漫入那风阵中,紧紧合拢成了一束贯彻云霄的龙卷风,将身躯庞大的鬼婴卷入其中,彻底搅碎。

凄惨的叫声和哀求久久不息,一目连却神色不变,处理完了妖物之后,单膝跪在了妖刀姬的身旁。

“刀,我回来了。”

 

阴阳师安倍晴明察觉到黑夜山有异后,将酒吞、茨木、大天狗紧急召回,赶到黑夜山时,发现一直聚拢在山峰的那些黑雾神奇般的慢慢消散了。

出现在眼前的是差点魂飞魄散的一目连,以及他怀中的妖刀姬。

“晴明大人。”

晴明没有说话,反而是对这样妖气浓重的一目连有些不适应,“发生了什么?”

“鬼婴现世。”一目连吐出四个字,斟酌着想如何将事情简单化一点:“被我消灭了,不过,刀一时心绪不稳,被鬼婴魇住了。”

一目连说这话时,语调很冷,少了往昔熟悉的温润,多了几分冰冷,但晴明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件事。

一目连怒了。

 

“那不如先带回庭院,让八百看一下?”晴明提了一个建议,一旁的酒吞却是眯起眼来,“……一目连,你是怎么现世的?”

现在的一目连和以前他们熟悉的那个太不相同了,而且当初那场战役,一目连为了保护妖刀姬,差点就被毁了魂魄,多亏了晴明身上的最后一张符咒才封住了他的三魂七魄,如果再晚一步,一目连就可能会完全消失在世间,魂飞魄散的妖也好,人也好,是无法进入轮回的。

虽然一目连的魂魄是保存了下来,但是都太过虚弱,说是三魂七魄都健在,但每一魂,每一魄都是多少有点损伤,就连意识也不存在了,想要让一目连再现世,除非用别的力量去缓慢的蕴养魂魄,数量不仅要多,而且时间要长,随时随地都必须供给这魂魄足够的灵力。

 

这是一目连现世的唯一方法。

也是妖刀姬离开这里的原因。

 

一目连在前期妖刀姬奔波时意识都没有,所以不太清楚,但后来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外界,便七零八落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。

“……不过,还是很不一样的,”一目连补充道,“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杀意,就像刚才,鬼婴伤害了刀,我就想亲手灭了它。”

 

【4】

听完了一目连交代的事情,酒吞松了一口气,“不过是灵力融合地不够纯粹罢了,等回了晴明那里再稍微安下心来多提炼一下便好。”

大天狗也点点头,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妖刀姬身上,“你能感受到她的意识波动如何?”

一目连闻言将手指轻轻贴在了她的脸上,闭上眼,谨慎地将一缕意识融入她的体内,探查情况。

片刻后他轻轻出声:“……应该没事,毕竟鬼婴已经被我处理掉了。”他顿了顿,迟疑地加了一句:“只是这样一来,她怕是要把前生的记忆都想起来了。”

“想起来又怎么了?”茨木不解地问道。

“世人皆知,风神坠入妖道是因人类抛弃了他,没有信仰支撑的神明自然也会逐渐消失,因为害怕消失,所以选择了妖道。”一目连缓缓地摇了摇头,说这话时,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嘲讽,“而事实上,我选择了妖道,是因为她。”

是因为保护她。

 

*

 

妖刀姬住在了神社,从一个扎着包子头的小女孩,长成了一个身姿绰约的少女,她的生活很简单,去另一个山脚下洗衣,顺带便摘一些能吃的果子,偶尔去镇上的小街采购一些生活用品,原本清冷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不少她的东西,寂静的神社也因为她而热闹了起来。

一目连还是和往常一样话不多,但却在涉及到她的事情上显得格外话多,事事都要叮嘱齐全,细节都要考虑周到,简直不像那个高冷的风神大人。

温馨的小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,一目连接受着村里和镇上人民的供奉,让这一片土地风调雨顺。

直到那个七月。

暴雨不断,往日里应该早停的暴雨却下得愈发的大,也愈发的凶猛,山脚下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。

村里的人更是苦不堪言,然而就在这时,听闻镇上的人说城门外的那条河,周边的大坝已经不稳,因为多年来这里从未发生过水灾,对于这方面的提防意识弱到了极点,大坝更是不知多久以前修过的,这么些年下来早就没有了抵御洪水的力量。

洪水要来了。

洪水来了,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将死在这大水之中。

 

惊慌失措的人们顶着暴雨,一步一步狼狈地爬到了山上,跪在了一目连的神社前,祈求他们所景仰的风神大人可以救救他们。

彼时一目连正坐在屋子里,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,他们黑压压的一片全部跪在湿润的泥土上,不少人哭着磕头,放声大叫着让他出手相救。

“你要去吗?”察觉到了一目连要起身,妖刀姬急忙抓住了他宽大的袖口。

“他们……是我所要守护的人。”一目连轻声说道。

“可是你忘了吗?这场洪水你是不能够出手相助的,这是他们所有人都要渡过的一场劫难。”妖刀姬抬头看着他。

“……我放不下他们。”一目连摸了摸她的头,神色温柔,“我知道你担心我,但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乖乖等我,我设了结界,洪水来了也淹不进来。”

一目连的袖口从她的掌心滑过,妖刀姬虚虚一抓,看着他一步一稳的朝神社外走去,嘴唇有些发白。

“在这里,等我。”

妖刀姬见他直接离去,都不曾告知跪拜在地上的人一声,便知道这一次很难。

 

最终妖刀姬没有等到他回来。

一目连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像是被暴雨全部都打散了,落在了风中。

他们等来的是冲上山的洪水。

地动山摇的洪水如同四处吞噬的饿鬼一样,凶猛地将村民全部淹没在你其中,妖刀姬眼睁睁看着洪水冲撞在这神社外的结界上,其余的人则是找到了生的希望一样拼命想要走进来,但却无济于事。

被洪水卷走的他们只有凄惨的叫声和看向妖刀姬怨毒愤懑的眼神。

 

凭什么只有你可以安然地呆在风神的结界神社之中?

凭什么风神大人不回应我们?

凭什么他一走了之将我们全部舍弃!

凭什么!

 

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,刺眼的闪电映入妖刀姬的眼中,惊得她浑身僵硬,耳边是轰隆隆不停歇的雷声、冲撞声和刺耳的救命声,她捂紧自己的耳朵,紧紧闭上眼。

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,还在等待着什么。

一目连大人……您还会回来吗?

 

*

 

“……所以那道雷?是为了惩罚你逆天改命吧。”茨木走在一目连身边,恍然大悟道,“那时我在大江山还在想为何突然降下这么一道雷。”

“是,是为了惩罚我逆天改命。”一目连再说起这些事情,神色淡然,“它劈毁了我的神格,抽毁了我所有的神力,待我回到神社时,我的结界也被破,但唯一让我放心的是洪水已退,神社的模样也完好。”

“所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?”

大天狗扫了一眼他怀中的妖刀姬。

 

一目连紧了紧自己怀中的人,眼睛中渐渐浮起冰冷的杀意来。

“我因为神力不够昏倒在了神社外,后来被人的声音吵醒了,便听到他们说要将刀拖下山,去祭祀那条河里的神明。”

“我当时浑身是伤,站都站不起来,看到她向我伸出了手,却毫无办法。”

 

因为神力的消失,神社外的结界都完全消失,村里幸存的几个人便寻摸着进来,将神社里供奉的祭品一扫而光,看到妖刀姬时,便生出歹念来,想将她扔进镇上那条发洪水的大河里,来祭祀他们新供奉的河神。

一目连从他们的言辞中得知,他们有人以为风神放弃了他们,所以不回应他们,也不让他们躲进神社里。仅凭这只言片语,村里的人便决定放弃供奉风神,转而去供奉那不知名的河神,这个在风神神社里发现的女人,则是最好的祭品之一。

 

“我足足等了三天,才有了些力气,急忙赶下了山,便看到她们将刀捆好了,守在这河旁,然而这河里我走近就感觉到哪里有什么神,不过是一条成精的巨蟒。”一目连跟着晴明迈入离开许久的庭院里,冷声说道:“区区一条蛇,也敢自称神明。”

他顿了顿,眼中的冷意褪去了许多,多出了几分颓然来:“但那时的我,却是连那条蛇也打不过。”

 

一目连轻叹一口气,将妖刀姬靠在了池塘旁的大树下,帮她的头发好好地拢在了一起。

“我望过去的时候,刀也看到了我。”

 

“她对我说,我等到你回来了。”

 

【5】

 

妖刀姬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
她看到梦里一个在林间奔跑的小女孩,身后有一只漂亮的鹿,她避开一棵棵参天大树,踩碎阳光,然后停了下来。

她像是到达了终点——一座神社。

仰起头,就看到了坐在神社顶端的一个人。

“一目连大人!”

她朗声叫道。

 

被称作为一目连的人从屋顶上直接跃了下来,他的脚下好像有风托着,缓缓地落到了地面上,小女孩跑了过去,眼睛里是明亮的光。

“一目连大人!”

那个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,“回来了?”

“嗯!”

她的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,是那只漂亮的鹿跟了上来,温驯地用角蹭了蹭她。

小女孩神色温柔地抚摸着,“一目连大人,我今天看到了许多动物……它们都愿意亲近我,和我一起玩,它们……”

她开心地叙说着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,阳光调皮地跳跃在她的身上。

只是等了半响她都没有得到一目连的回应,扭过头时却错愕地看到匍匐在地上,浑身散发着灰败气息的一目连。

 

手掌所能触及到的地方也不是鹿软茸茸的角,而是一个人冰冷的手,他粗鲁地拽住了她的衣襟和头发,拖曳着她朝前走,小女孩只闻到了一股潮湿腥重的水味。

“这是最好的祭品。”男人的声音冷酷无情,还带着一丝讨好。

她拼命挣扎着,但她的力气太小了,根本无法摆脱这个男人的钳制。

直到在她的面前出现一条波涛汹涌的河。

那条河里黑泥翻浊,散发着有些腐烂的气息,河面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奇怪的影子在不停地游动着。

 

“河神大人!”

这个男人跪了下来,强硬地摁住了她的头磕在了潮湿的土地上。

男人说出那句话后,周围层层围住的人也开始双手合十,虔诚地磕头,嘴里喃喃念着:“河神大人……河神大人……”

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喜欢这里但却也不是特别害怕,只是她还想要等到什么才愿意真正离开。

所以当这个男人要将她扔进河里时,她又挣扎了起来,比上一次的动作更加激烈,对着男人拳打脚踢,男人的眼中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,狠命将她的双手双脚全绑了起来。

最后将她拎了起来,吊在了河边。

 

而那一刻,她仿佛心有所感一样望向了不远处,她看到了受伤的一目连匆匆赶到这里。

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在等什么了。

“一目连大人,我等到你了。”

 

在她坠入那漆黑的河流时,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大叫她的名字——妖刀姬。

 

睁开眼,没有污浊的黑泥,也没有凶恶的男人,更没有浑身是伤的一目连。

有的是飘动的垂杨柳梢,池塘蛙鸣,还有她熟悉的庭院和式神。

妖刀姬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,头顶上立刻传来了一句男声:“醒了?”

“……一、一目连大人!”

一目连扶起她来,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
“您……您现世了吗?”妖刀姬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,睁大双眼。

“嗯。”一目连自然地将她抱进了怀里,就像以前在神社那样,她从林间跑来,总要让自己远远地就张开怀抱,然后等她扑进来。

“你在和鬼婴纠缠的时候,我提前现世了。”一目连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,顺带将她睡乱的头发理一理。

“……我,我为了让您提前现世,用了一些妖力不够纯粹……”妖刀姬低声说道,有些歉疚。

一目连却摇摇头,“该说对不起的,是我。”

“……一目连大人明明在最后受伤的时候都要救我,我为什么要怪你?”妖刀姬皱着眉,“当时也是因为您护着我,要不然魂魄受损的人就不是您是我了。”

一目连听着她的话,微微斟酌了一下,低声便笑开了:“你这不是也把我给救回来了一次?”

“可您救了我两次。”妖刀姬说得很认真。

“那既然这样的话,还有一次你就以身相许好了。”一目连顺着说了下去,看着她的神色就像往常一样温柔。

“……可、可是您……”妖刀姬一怔,眼神有些游离,反倒不敢直视她了。

“你知道,我让你在神社等着,是为何吗?”

“……不是因为神社安全吗?”

“不过是其一罢了,让你等着是因为我有话对你说。”一目连看着她的眼睛,“你要知道,我一直喜欢你,刀。”

只是那场洪水来得太突然,让我这句喜欢没有来得及说出口。

只让你一个人等在那里。

 

“……我……”妖刀姬想说什么,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,她知道自己是多喜欢眼前这为大人,有了前生的记忆,就更加明白如此。

他曾经是她的神明,而如今,他依旧是她的神明,唯一的神明。

“……我真的可以……”她低声说着,不知是在问自己,还是在问别人。

一目连在此刻却温柔又决绝:“只有你。”

妖刀姬小心地抬起手,轻巧地勾住了他的袖口:“……一目连。”

这三个仿佛是她的决心,也让一目连露出了一抹笑容,他将她的长发细心地绑了起来,“去看看晴明大人吧,还有其他人都很想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 

一目连站在树荫下,看着妖刀姬被迎面扑来的萤草给撞了个满怀,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妖刀姬没有想起全部吧。”大天狗从树上落了下来,翅膀上还沾了不少的绿叶。

“是。”一目连的神色有些冷淡,大概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。

 

那天,在河边,没有来得及救下妖刀姬的他在那一刻冒出了弑杀的念头。

他对着曾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下了杀手。

因为他们从他手中夺走了他最珍贵的女孩。

坠入妖道的他获得了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,风刃收割了那群人的性命,也斩杀了那条胆大妄为的蛇精。

妖刀姬的肉身已毁,魂魄却又不知所踪,一目连整整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,才在河底找到了一把浑身漆黑的刀刃,妖刀姬的魂魄竟是被吸附在了上面。

 

那是一柄妖刀,在这河底已经躺了数千年,蛇精出现不过百年,而且它以往食用的大多都是一些牲畜,那些牲畜的血液对于这柄妖刀而言没有丝毫诱惑力。

但妖刀姬不一样,她从小便生活在一目连身边,多多少少被熏陶了不少精纯的气息,这对于妖刀而言正合适不过。

被蛇精吞噬了肉身,剩下的魂魄便被妖刀所看中,利用她的魂魄想要来开刃。

只是被一目连给发现了。

 

一目连不仅没有将魂魄从妖刀上剥离下来,反而用妖刀的气息去蕴养魂魄,并且将妖刀与魂魄绑定在一起,强行定下了契约。

他在原本的那间破神社里等到了他的女孩,他的刀。

 

“在那之后,我就带着刀四处游历,让她学着如何去控制刀,而不要让刀反过来控制她。”一目连一边同大天狗说着,一边朝房内走去。

只不过,在那河边之后,一目连便再也没有杀过人,因为他明白,自己仍旧还是想保护人,如若不是他们太过分了,又怎么会让他这么愤怒。

 

“一目连,你好像没和我们说过,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啊?”大天狗挑了挑眉,眼看着旁边这个人又要陷入回忆之中了。

一目连看了她一眼,便将目光落在了室内妖刀姬的身上,她盘着推,任由青行灯帮她重新梳理头发,目光也不期然和一目连对上。

 

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”

这东西,怎么会说得清呢。

 

仅仅只是,我终于等到了她。

 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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